彭洋讲白癜风 http://baidianfeng.39.net/bdfby/wh/Alexwoo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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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毛毛开始画乳房了。
她曾经特别不理解这件事,“干嘛要这么做?好好的不行吗?”女人非得要画自己的生殖器官才艺术吗?中性打扮的她个子高高站姿垮垮,散发着“乳房跟我没什么关系”的气息。但这是一个假象,徐毛毛跟自己乳房的关系很好,对它们“挺满意”,“因为我觉得我就是靠胸来让别人承认我是个女孩的”。很难想象,看起来温吞害羞的徐毛毛有一阵子总跟人打架,就是因为讨厌被认成男孩。25、26岁左右的时候,她跟交往了多年的女朋友的关系走到了尾声。女朋友可能要跟别的男孩好了,这让徐毛毛对自己的性别身份感到困惑和焦虑。她并不想做个男人,她也接受自己的身体,但她觉得别人不接受,世界总在跟她作对。每次在街上被人多看两眼,被评价“不男不女”,她就会愤怒地骂回去,有一次骂了一个当地地痞,对方叫来一群人,把她打了一顿。她觉得那段时间是“有病了”,无法排解的焦虑、不安、无助,以一点就炸的暴烈姿态寻求出口。爱情对谁来说都难,但有些爱情更难获得祝福:你得到的倒不一定是诅咒,而是别人根本看不见你,也不想看见。她是那个时候开始画斑马的。斑马的条纹有种暴露和隐藏的双重性,就像想被看到又爱隐藏的自己。徐毛毛至今还是不喜欢被认错性别,也还是执着于帅气的打扮。她现在住在北五环的一个居民小区,邻居的奶奶很和善,就是经常以为徐毛毛是个男孩子,尤其是她带口罩出门的时候。徐毛毛现在不会打架,更不会骂老人,只是在心里默默不开心一下。
徐毛毛/黑白马/布面丙烯/×cm/5
说回乳房。她曾经不喜欢那些乳房的画,只是因为它们太直接了,“含蓄一些的东西更有力量。”她解释道。“所以你画画的时候喜欢把自己隐藏起来?”我问。“对,藏得有时候自己都找不见了。”但她也有一些挺直白的创作,就像情绪极度压抑的时期她也上街砸过电话亭。年,她33岁,迎来了又一个情绪低谷,因为和第二任女友分手了,后劲很大那种。她画了一个人,背部被无数怪物的触手撑裂,可见的痛苦和恐怖。她说那就是她那时每天走在街上的感觉。难得,她不但把自己画进去了,还画得那么大。似乎只有这些时候,隐藏和暴露才会暂时失衡,徐毛毛才会在创作里现身,命令——而不是躲闪着观者的视线:“看到我!”徐毛毛/焦虑的女人/布面丙烯/×cm/触角和蛇,是她后来的固定元素“大管子”的前身。从克苏鲁形态的生物体演变成无机又端正的大管子,似乎这就是徐毛毛收拾自己情绪怪物的过程。从一时失态的暴露中退出,恢复得体,重新低调,不打扰别人,然后用自己的柔软内在,咀嚼消化重重叠叠的情感钉子。像一个吞了石头的蚌壳,这才是现代性的“人样”。
徐毛毛/年7月30日/布面丙烯/×cm×2/
徐毛毛:“这张画很大,来自我一个奇怪的梦。后面密密麻麻都是管子,情绪特别焦虑,无法缓解的感觉。牛甩着舌头也很疯狂。车里的人撞上了牛。而画的名字是前任女朋友某次劈腿的日期。”
现代性的人类,从来没有足够的时间为失去哀悼。如果一段失去不被好好哀悼,忧郁和悲伤将永远无法散去。但是当你的感情体验,没有配置异性恋视为理所当然的世俗认同、法律保障、未来想象,你可能连哀悼的资格都不够。作为大部分人眼中的一种“失序”或“异常”,有些爱情顶多只是被允许存在,它的失去似乎也就不具分量,无足轻重。而哀悼的前提是一样事物首先“有”,然后失去,那么若本就是“无”,或者被视为“无”,那失去者该如何哀悼?所以这位失去者失去的除了爱情,还有“失去”本身——做一个“失去者”的资格,哀悼的资格。徐毛毛后来半年什么都没画出来,她感到有些无以为继。
徐毛毛/11月8号/布面丙烯/×cm/
年开始,她开始画一些尖锐的三角锥体,长长短短,因为周围世界尖锐得让人无所适从。然后又画一些巨大的方块,在巨大旷野中的巨大方块,因为内心感觉“很堵”。她说那是向抽象转变的别扭时期,她想表达一些大的东西,一种虚无,及其内部密密麻麻的焦虑,想用画画来宣泄生活带来的崩塌感,但画出来只觉得空洞。徐毛毛/复制2号/布面丙烯/50×60cm/到了年,她终于“圆”回来了。让人喘不过气的密集几何图形消失了,以前的一些线条柔和色彩鲜明的元素重新出现。徐毛毛说,“可能还是圆更适合我”。也可能是,她又找回了她的隐藏性,毕竟那是她掌握得最好的语言。对她来说隐藏是一种常态。已经分不清是自己主动的选择,还是从小培养的惯性,“我和别人不太一样”这点察觉渗透在生活的边边角角,除了跟伴侣共同生活的私人空间内。“采访你的人,就没人问过你的情感状态吗?”我觉得如果要了解一个人,知道ta爱什么样的人,这很重要。“没有,可能觉得是隐私,大家只是问创作和画画。”她说。“那你觉得你的性少数身份和情感,跟创作有关系吗?”“有些是有的,但没人问,我就不说了。”“你希望有人问吗?”“不知道。但如果问了,我就会说。”
徐毛毛/黄色红色和大管子/布面油彩,丙烯/×cm/
年,徐毛毛开始画乳房。这年她40岁。社交上的苦手和笨拙让她有点绝望,有点茫然,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太“独”了。社恐人格是不是给自己的“艺术圈”发展造成了什么阻碍?以为做好自己的就行了,错了吗?她连自己的个展开幕都会问画廊的人,“我能不能不去?”明知道答案会是什么。“挺难的,挺累的。”徐毛毛叹气。当你得带着某种面具面对别人,社交这件事当然变得毫无灵魂,很难自如,而且消耗颇大,因为只是一种表演而已。而且徐毛毛还特别在意在社交时维护一个“美好的气氛”,比如,就算不喜欢自己早期的作品被定义为“新卡通”,但她在采访里也从来不说,怕尴尬。当然,她也不会说喜欢,所以就只是沉默......众所周知,徐毛毛是一个“采访杀手”。
徐毛毛/一只乳房也很骄傲/布面丙烯,油彩/×cm/
不过现在,有一些东西不同了。比如她开始画乳房。怎么开始的她也不知道,本来只是想画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,“可能脑子还没想好,手就开始画了。”然后她画了很多的乳房:《休息的乳房》、《下垂的乳房》、《不均衡的乳房》、《肆无忌惮的乳房》、《遇到危险的乳房》、《一边融化一边喷火的乳房》、《被干扰的双-乳》、《被干扰的一只乳房》、《喷火的绿乳房》、《一对乳房风中摇曳》、《一只乳房也没关系》、《逃跑的一只乳房》,等等等。
徐毛毛/光芒四射的乳房和一只蓝色的手/布面丙烯,油彩/×cm/
徐毛毛/发光的乳房和盆景/布面丙烯,油彩/×cm/
她发现乳房是大管子的一种变形,但是跟管子的焦虑感相反,乳房的情绪是肆无忌惮,是洒脱随意。这些特别的“大管子”是不是徐毛毛通向外部世界的一些企图?曾经她觉得很“堵”,现在“通”了?过完40岁的徐毛毛决定,自己也做不了别人,社交可以再练练,实在学不会就算了。她还是更相信耕耘,坚持直觉在森林里乱走,依然没有地图。但她现在的确“更愿意被看到了。”徐毛毛/房间里的两个人/布面丙烯,油彩/×cm/
徐毛毛:“这是年转变画的第一张,觉得后来同系列的很难再超越。”
年的疫情期间对她是挺好的创作阶段,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外部世界“终于跟我同步了”。她完成了从具象过渡抽象,从三维回到二维,从繁复归为简约的转型,也重新呈现出曾经顽皮和戏谑的气质,但更宽厚,更沉着。画的确看起来不一样,但隐藏性还在。迂回的表达,对明确性的逃避,是她性格里很内核的东西。一切永远都不够准确,或者说,一旦足够准确,就该扔掉换个玩法了。十几年间徐毛毛虽然一直在自己“玩”,风格却变了很多次。所以她其实一点都不觉得孤独。她跟自己玩得很好。“局外人的心态”对徐毛毛来说是几乎是一种本能,让她能“观察事物和捕捉其中不会轻易流露出来的东西”。但这个“局外人”对她观察但不属于的世界又很长情。今年春节的时候,她十几年来一直做画框买画材的店关门了。因为疫情以来客源减少,老板阿姨最终没法承受房租决定关店。徐毛毛觉得很伤心,很失落,因为“这些年人来来去去,在北京陪我最长时间的其实是那个阿姨”。她一路上忍不住想到很多伤感的事,那些想留下但不断失去的东西。然后她回到了家,她交往七年的女朋友会在五点半下班到家。她会先准备晚饭,然后是女朋友第二天的午饭。吃完饭她们会一起看个电影,或者分别画画、弹琴、做拼图。女朋友也是乌鲁木齐人,她们两个家庭已经揉到了一起,没法分割。“完全的信任”、“稳健”,天蝎座的徐毛毛这么形容现在的亲密关系状态。有了家的徐毛毛,觉得安全,也想要更多。她尝试着和世界发生更多的连接,也想看看当自己摘下面具,这个世界能不能也对她伸出手来。徐毛毛个展《你问,我就会说》正在十点睡觉·山木(北京坊空间)展出,展期延长至7月18日,策展人李旸(Alexwood)。以下是部分开幕现场照片://作者:Alexwood//编辑:赵四,Alexwood//排版:赵四,素鸡//头图:徐毛毛作品
//照片提供:十点睡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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